荒野之飞鹰

2、番外·房租 ...

　　待到克莱姆终于领人来换班，不用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红成一片的天也已越过小巷两边低矮房顶打在所有人身上，给整个世界镀上了层暖色，布莱恩大脑放空地瞅着西下中的夕阳半晌，心道，晚（完）了……晚（完）了的意思就是即便布莱恩在克莱姆一安排好的时候就请辞狂奔，到他再回到葛杰夫的别墅时，太阳也已经完全退到地平线下去，只剩天边最后几朵暗淡的火烧云了。

　　史托罗诺夫应该还没回来吧？王城的事应该还没解决吧？布莱恩局促不安地杵在葛杰夫别墅门口，像个做错事怕挨骂的小孩子。他真的不是故意忘了早上史托罗诺夫临出门前和自己说的等我回来，只是刚想起来而已。

　　史托罗诺夫一定还没回来。王城的事一定还没解决。布莱恩一遍遍在紧闭着的别墅大门前给自己催眠，选择性忽略了两旁窗户透出来的烛火和快速接近门的人剪影。

　　下一刻，“吱啦——！”门被猛地拉开。

　　正处在做错事怕挨骂的不安状态的布莱恩就这样撞见了乌云笼罩一脸阴郁的葛杰夫。

　　什么借口、理由都飞到九霄云外，布莱恩默默低头等骂。

　　葛杰夫也就站在大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布莱恩，瞪着瞪着就快绷不住脸部肌肉，拼命抿嘴，压抑快冲上喉头的笑。这样的安格劳斯太难见了。其实完全是自己的问题，就算安格劳斯就此走了，也是他的自由，自己对他而言可能还是个连朋友也称不上的外人，根本没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他离开。可是一想到那人可能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死去，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人寻回来安置在身边的冲动。就这样纠结了一下午找还是不找，最终葛杰夫还是决定先去找再说，王城找不到再决定是放弃还是继续找，总之底线是不能妨碍王布置的工作……王的工作。

　　结果——刚出门就撞上了。

　　

　　葛杰夫深知军营中赏罚不能因人而异、不应以自己主观意识增减，做错了就该骂，所以——

　　“太迟了！到哪里去了！”站在地理位置上就比较上位的门阶上，葛杰夫厉声厉色地训斥底下缩着脑袋乖乖听训的布莱恩，暗暗憋笑快憋得内伤。这样的安格劳斯真真……太少见了……第二波训话看来说什么也进行不了了，在破功前收工吧。思及此，葛杰夫不禁给自己的理性分析点了个赞，再加把劲去遏制快冲出喉咙的笑声，正色道：“进来！”言罢，冷着脸转身进了屋子。台阶下的布莱恩抬眼瞅了瞅转身就走的葛杰夫，原地踌躇了会儿，快步跟了上去。待两人走远，佣人出来关了门。

　　葛杰夫和布莱恩间的冷场并没有持续很久，不提归根究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企图欲强拴住人的是葛杰夫，光是两人都饿了一天——布莱恩和克莱姆在外愉快地玩耍了一天，在满级大号的带领下刷了个准英雄级小副本，可怜葛杰夫干好活匆匆忙忙赶回来沦落到在家里怨夫了一天——就足够了。

　　比如说——

　　两人的肚子同时“咕——”地鸣叫起来。

　　走在前面领路的葛杰夫不易察觉地一顿，紧接用平淡无波的声音提议：“我们边吃边谈吧。”

　　“这真是最棒的提议了。”布莱恩努力棒读着回应葛杰夫的提案。

　　周身气氛松缓，布莱恩便有了打趣葛杰夫的心情，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紧赶两步凑到葛杰夫身边，手肘捅了捅葛杰夫的胸铠，戏谑地道：“史托罗诺夫，料理是让仆人帮忙做的？还是说，”褐色的瞳孔泛着流光，毫不避讳地大方承认自己就是满脑子“快说出来让我乐乐”的念头，“你亲手做的？”

　　葛杰夫不禁苦笑起来。这家伙……真是。我把事情一掀过去，立马性子又回去了。不过……这才是安格劳斯就是了。

　　“不，我对于料理完全不行。”葛杰夫耸耸肩回答。

　　一旁走着的布莱恩“诶~这样不好玩~”地怨念地剐了他一眼。

　　“安格劳斯你会做料理？”葛杰夫下意识回击，被布莱恩一记直球“当然了，一个人进行武艺修行，要是不会料理，我早横尸荒野了。”击飞，还是满贯全垒打。感觉常识遭到了粉碎性打击的葛杰夫慌慌张张地将被击飞的世界观捡回来，一脸惊愕地盯着布莱恩瞧，不科学啊这不科学啊为什么作为王国战士长的自己就是厨房杀手而和自己不相伯仲甚至神经更加大条的安格劳斯就会做饭啊。

　　这一脸怀疑此前人生的表情，自己会做饭有这么令人难以置信吗。布莱恩不悦地发出鼻音。

　　“明天你的饭我包了！”

　　

　　训练营。

　　王国战士长部下们觉得老大最近几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踩着点上班，踩着点休息，踩着点回来，踩着点下班。

　　这还是他们只有上班观念没有下班观念的战士长吗！

　　众部下们无声地嘶吼！

　　饶是他们这群大脑也练成肌肉了的人也能肯定他们尊敬的仰慕的王国战士长大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众部下们内心深处燃起了熊熊的求知火焰！啊啊我们感受到了无比炙热的求知欲在身体里猛烈燃烧！啊啊这是多么令人振奋！多么令人好奇！的战士长的秘密！！！众部下们紧紧地握拳，默默地又偷偷地补全上一句的尾巴！八卦！！！

　　事实证明，一群脑袋里只剩下肌肉块的部下们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幽怨锁深闺嗷嗷待腐的贵妇人，仅仅一天时间，这群脑细胞粗大的部下们便给葛杰夫盖棺定论了。

　　战士长大人一定是被包养！啊呸，一定是处对象了！！！有了结论的部下们八卦魂不仅没熄，更拔高了一阶，战斗力更是翻了个番。第二天，在当事人——话题的中心人物——葛杰夫还没来得及到王前报到，这单方面被确认了的八卦已经如雪花飘荡，透过张张全然没有意识遮拦的王国精锐们的嘴传遍了王宫，传到了王座上的王的耳朵里。相较之下，贵妇人们间或的趣味小茶会纯洁无害得就像0.5鹅。

　　翌日大早，全不知情的战士长毫无防备地同往常一样进宫面圣，一路上被四面八方接踵而致、绵延不绝的各式各样探究、好奇的目光头到脚刷了一遍又一遍。习惯被贵族眼刀的葛杰夫将其统统归为对自己出身平民却身居高位心中烦躁的贵族通病今日集中爆发，无视之。直到当自己一心一意视为主上的兰博撒三世也满脸挤不下笑容，乐呵呵地盯着他时，葛杰夫察觉到了异常。不等葛杰夫做好准备，陛下的提问就瞬间击穿了葛杰夫的防御：

　　“史托罗诺夫啊，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长得怎么样？好看吗？性格怎样？家境呢？”

　　葛杰夫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正面上了一记第三位阶魔法雷击，还不带做任何防御措施，整个人都电傻了。浑浑噩噩中，十多年来头一遭，葛杰夫用一句傻愣愣的“哈？”打发了王。

　　待到葛杰夫恢复正常，思念稍转，就明白了这破事一定是自家下属们闹出来的，一定是战士长不加班！=有情况！=被包养！不！有对象！葛杰夫眼底划过一道凶光，几天没闹腾，这就皮痒了是吧，你们是忘了我活力护手附什么效果了吧。尽礼仪地向兰博撒三世告退，并委婉地告知陛下远离训练营。

　　是日，训练营凄厉的痛嚎萦绕王城上空整整一日。

　　

　　晚（完）了……晚（完）了的意思就是即便葛杰夫在教训完所有下属后就立即解散狂奔，到他回到自家时，太阳也已经完全退到地平线下去，只剩天边最后几朵暗淡的火烧云了。

　　布莱恩应该不会在磨刀了吧？葛杰夫局促不安地杵在自家别墅门口，像约定好时间结果迟到的相方。定下欠债真·肉偿的那晚，两人便开始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相比两人都冗长的姓氏，名字顺口多了。葛杰夫真的不是故意忘了时间，只是刚发完狠，教训完下面熊孩子而已。　

　　突然，葛杰夫寒毛直竖，强烈的危机感由脚底迅速窜上脊柱，直觉向侧拧身，下一刻，一道亮白的刀芒从门缝中呼啸而出，擦着他的胸铠而过，蹭出一道耀眼火花。“嗙——！”这时猛烈的刀风才直接冲开了闭合的大门。

　　嗯，我应该早就知道的。就布莱恩的性子，从中午到现在，自然是——

　　已经磨好刀了！

　　

　　一场加强版日常切磋后，布莱恩放葛杰夫进了门，旋即去履行厨郎的职责——热菜热饭。

　　还未亲眼见过布莱恩做饭的葛杰夫——他每次到家，布莱恩已经整装待发在饭桌上等他了——忍不住好奇，偷偷摸了过去。他绝不是因为好奇布莱恩烧饭系不系围裙才跟上去的！也拒绝承认自己曾尝试下厨，照搬教科书顺序先穿围裙，发现围裙绳太短系不上，被躲角落围观的佣人私下笑了一个月的黑历史！

　　选定观察位站好，葛杰夫刚准备探出头去，一把锅铲擦着发丝飞过。他这时候倏地记起定下欠债肉偿条约的那顿饭，布莱恩似开玩笑地龇着牙道：“葛杰夫，我拿锅铲可没我拿刀稳哦。”这是警告啊！赤|裸裸的警告啊！可他想通得太晚……

　　“葛杰夫·史托罗诺夫，”布莱恩凛冽宛若刀风的话语由远及近从厨房传来，最后停在葛杰夫身前，“你是忘了我领域是什么效果了吧？”

　　“咕——”两人的肚子又同时鸣叫了起来。

　　故事的结局布莱恩终是宽恕了葛杰夫对私人领地的冒犯，虽然这是葛杰夫的宅邸的厨房。

　　故事的结局葛杰夫终是如愿以偿地见着了系着围裙的布莱恩，虽然系着白围裙的布莱恩神情坦然到葛杰夫嘲讽技能丢都丢不出去。

　　

　　如此循环往复的日子啊，从碎裂的时间沙漏中洒落，汇入漆黑如墨的魔法阵。

　　<献给黑山羊母神的贡品>

　　这是破军之刻。